“今天有点怀旧的感觉。我们这一代老三届都是下乡的。我在云南西双版纳当了七年知青，因为父母生病，回城回到广州，做了四年工人。改革开放以后，进入中国新闻社，我‘文革’前高中毕业，应该算文化比较高的。但我也是老三届里最老的，那时候已经32岁了。”在中间美术馆“炽热的冷火”论坛上，著名摄影家安哥回忆起自己的摄影生涯时感慨说。
“炽热的冷火——回看1980年代的纪实历程”论坛现场 著名摄影家安哥
这的确是一场怀旧的论坛——它展示和讨论的，是以“真实”为圭臬的纪实摄影。千姿百态的时代众生相，被摄影师不经意定格下来，随着幻灯片一张张放映，将观众带回风云激荡的历史深处，带回最平凡又最精彩的烟火人间。
2月12日，论坛“炽热的冷火——回看1980年代的纪实历程”在中间美术馆会议厅举办。论坛由艺术史学者、策展人，北京中间美术馆馆长卢迎华和摄影史学者邓周燕主持，邀请广东籍摄影家安哥（彭振戈）和陕西籍摄影家胡武功，共同分享他们亲身经历、见证和记录的改革年代。
“广阔的现实主义道路”导览现场
“广阔的现实主义道路”导览现场
“广阔的现实主义道路”导览现场
于2022年8月20日至2023年2月12日在中间美术馆举办的展览“广阔的现实主义道路——20世纪20—80年代摄影的人文实践”在广大观众中引发了热烈的反响。该展览再现了20世纪20年代至80年代六十年间在中国摄影史中出现的现实主义实践。其中，现实主义超越了特定的对现实主义美学和形式特征的规约，也超越以艺术和现实二分法来区分于现代主义的现实主义，更非现实反映论式的现实主义。在这些实践中，摄影创作者以一种自觉的人文意识，与历史和现实展开对话，显示出其对现实的独特把握，对现实生活深层的摄影阐释和深刻的凝视表现。
安哥和胡武功是纪实摄影家，也是“广阔的现实主义道路”的参展艺术家。作为1980年代以来纪实摄影的代表性实践者，两位都主张摄影在日常生活中的人文探索与社会价值。他们分别深耕于华南和陕北关中地区数十年，留下了新中国第二次经济与社会变革地域对比鲜明的视觉记忆。
“炽热的冷火——回看1980年代的纪实历程”论坛现场 左起：邓周燕、安哥、胡武功、卢迎华
“炽热的冷火”出自《中国摄影报》1988年3月的一篇报道的标题。文章在肯定各地青年摄影群体活跃热度的同时，谴责他们的创作过于“随意”，其中的陕西青年群体“过分追求土、旧、老、破”，“过多地表现了落后、原始的一面”。胡武功、石宝琇等陕西群体成员立即撰文反击，提出摄影界的关键问题不在于整治“混乱”、嘲讽“冷火”，而在于破除僵化意识，让心“炽热”起来，还予“冷峻”的思想。这也是我们今天回看1980年代纪实历程的现实意义。
在论坛上，两位嘉宾分别阐释了自己的摄影经历和艺术思想，并就纪实摄影的方方面面与主持人展开深度讨论，气氛真诚而热烈。据安哥回忆，他高中毕业正碰上“文化大革命”，1968年响应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到云南西双版纳当农垦工人，种了七年橡胶。1975年回到广州当工人，1979年进入中国新闻社广州分社担任摄影记者，从此与光影艺术结下不解之缘。
“我们这一代的记者，其实在三四十年间，有一个很重要的话题就是真实。什么是真实？大家都希望自己拍的是真实的东西，而不是摆拍的东西。当然现在摆拍也可以反映真实，但和以前的观念是两码事。”安哥说道。
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特别活跃的时期。1980年，安哥和十数位朋友一起凑钱，在广州越秀公园举办“人人影展”。“大家凑钱，一人交十块钱，在越秀公园清场子，也学‘十月影会’，做了‘人人影展’，连续做了三届。后来也跟黑马做幻灯会。幻灯会卖票，一块钱一张，想起来很有意思。”
2001年，安哥的个人摄影集《生活在邓小平时代》由羊城晚报出版社出版。2003年，安哥和胡武功、王璜生共同策划了在广东美术馆举办的《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大型摄影展。
《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摄影展是中国摄影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展览，安哥将其称为“一次壮举”。该展览从一千多位摄影家的十万多张照片中精选了600件（组）作品，参展摄影家共有250位，作品拍摄时间从1951年至2003年，跨度长达半个多世纪，较多作品集中在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
在论坛上，安哥为观众展示了参展《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的部分作品，广州城里上班的人流、四川德阳热闹的国庆集市、河南宝丰拾掇遗落蔬菜的老妇、关中田畴上的外来麦客、永济街头被围观的弃婴……这些生动、朴实的影像，真实地反映了中国底层生活的变迁，为历史留下了令人难以忘怀的写照。
胡武功是《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的另一位策展人，他认为，确如安哥所说，《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是一个壮举。他说：“为什么说是壮举？参展的大多是普普通通的、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非体制内的人，但是他们用自己的眼光，用自己的良心，给我们中国、给世界留下了一个十多亿人口的国家几十年发展的、普通老百姓生活和生存的历史现状，使我们的后人进一步了解这一个国家是怎么从20世纪50年代走到今天的。在座的很多年轻朋友，你们看了这些照片，你们才能了解，我们的父辈经历了怎样愚昧的、艰苦的、勤劳的生命历程，才能繁衍发展到今天。”
“炽热的冷火——回看1980年代的纪实历程”论坛现场 著名摄影家胡武功和中间美术馆馆长卢迎华
当主持人、中间美术馆馆长卢迎华问起“中国人本”选片的标准，胡武功说：“经过几十年的实践，我们内心都有一个标准。而当中主要的，我们看这张照片，可能它的摄影语言、它的构图等方面都有缺陷，但是它留下了一个不可忽视的信息，时代的信息、历史的信息、人文的信息，这就是我们要的片子。我们在进行田野调查的时候，深入到每个作者的家里去看片子的时候，我们内心里其实都有这样一个标准。所以我觉得，在‘中国人本’选片的过程中，灵魂人物是安哥。因为安哥几十年来一直是用这样一个标准来对待现实生活和对待摄影的。”
“炽热的冷火——回看1980年代的纪实历程”论坛现场
自展览“广阔的现实主义道路——20世纪20—80年代摄影的人文实践”在2022年8月20日开展以来，中间美术馆已举办了“春消息——从1970年代末摄影中的诗与思想谈起”、“时空维度——‘现实’的观念与语言”和“再造世界——现实主义在今天的可能”共三场学术论坛，共邀请到十二位参展艺术家或研究者从不同的视角就现实主义的观念、话语和实践进行分享和讨论，将对现实主义的思考从影像延展到历史与当下，并提出了值得今天的创作者和写作者真诚面对的诸多课题。
“炽热的冷火——回看1980年代的纪实历程”是“广阔的现实主义道路”系列论坛的最末一场，在安哥、胡武功两位摄影家的娓娓讲述中，持续半年的“广阔的现实主义道路——20世纪20—80年代摄影的人文实践”展也正式落下帷幕。它展现的历史和观照的问题，将持续启发我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