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财经北京1月4日电（王姝睿） 回顾外汇市场2022年的“高光时刻”，日元绝对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之一。日元兑美元超快速跌破150、日本政府24年来首次干预汇市，甚至在2022年即将结束的时候，日本央行的大动作又再度震动市场。
2023年，日元会如何演绎？
图为2022年10月20日下午，日元兑美元汇率一度打破150日元兑换1美元水平线，刷新1990年8月以来最低点。（新华社/共同社）
新行长
在2022年12月的会议上，日本央行将日本10年期国债收益率波动区间上限从此前的0.25%调整至0.5%，此举令经济学家和投资者感到非常意外。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表示，扩大10年期日本国债收益率波动区间并非为了改变货币宽松的方向，此举旨在通过帮助改善债券市场功能，使当前的货币宽松政策更具可持续性。
尽管日本央行解释此举是对微观金融市场功能有效性的考虑，并宣称此行动“可增强货币宽松的可持续性”，但无法阻止市场揣测日本央行将逐步退出长期实施的超宽松货币政策，并开启货币政策正常化。人们可能暗地里认为，日本央行现在倾向于日元走强（或者至少不愿日元进一步走弱）。
荷兰合作银行外汇策略主管Jane Foley称，“日元强势，说明市场并不相信黑田东彦。市场现在看到的是，日本央行已经为进一步收紧政策敞开了一条门缝，而市场似乎相当肯定这可能会在春季到来。”
悉尼AMP服务有限公司投资策略主管称，“从理论上讲，这不是货币政策收紧，因为收益率目标仍为零，且日本央行表示将加大债券购买力度。但是，这将被许多人视为朝着这个方向迈出的一步，从而导致日元飙升。”
“随着日本通胀上升，这是必然会发生的，只是发生得比许多人想象的要早。” Asymmetric Advisors驻新加坡分析师Amir Anvarzadeh表示，他追踪日本市场已有30年。“这可能会引发资金回流日本，迫使日本投资者提高对美元敞口的对冲，这反过来又会使日元走强。”
多位消息人士表示，随着黑田东彦卸任，日本央行内部崛起的鹰派将考虑取消收益率上限。Amir Anvarzadeh表示，日元已经非常便宜，日本央行的举措意味着日元2023年可能会成为最坚挺的货币之一。
图为日本央行总部。（新华社发，关贤一郎摄）
尽管黑田东彦排除了近期加息的可能性，但许多市场参与者都在消化黑田东彦的继任者上任后进一步退出刺激措施的可能性。许多投资者认为，日本央行在最新会议上的意外举动是在为新领导层领导下的政策正常化铺平道路。日本财务省前财务官中尾武彦也表示，日本央行的最新举措被视为为减轻下一任行长退出货币刺激政策的负担而做出的努力，随着副作用的增加，日本央行应该改变目前的宽松政策框架。
据日本产经新闻报道，日本央行前副行长山口广秀 （Hirohide Yamaguchi）正成为下一任行长的热门候选人，他一直直言不讳地批评现任行长黑田东彦的刺激计划。这一选择将反映出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越来越明显地背离了前首相安倍晋三的“安倍经济学”，该政策是黑田东彦刺激计划的支柱。
此前，与山口广秀相比，日本央行现任副行长雨宫正佳和另一位前副行长中曾宏被视为更有可能的人选。黑田东彦的第二个五年任期将于4月结束，雨宫正佳和中曾宏都曾在他手下任职，二者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接替这位鸽派行长的最佳候选人。但随着岸田政府与“安倍经济学”分道扬镳，山口广秀正作为强有力的竞争者吸引更多关注。自从离开日本央行后，山口广秀常常就长期宽松政策的成本上升发出警告。
山口广秀在接受外媒采访时表示，如果经济能够承受海外风险，日本央行必须使其货币政策框架更加灵活，并准备上调长期利率目标。
日本央行的决策者团队也在关注未来撤出刺激措施的可能性。日本央行政策会议记录显示，一些日本央行决策者呼吁，需要注意未来退出超低利率时可能对市场和家庭抵押贷款利率的影响，决策者愈发关注通胀上升前景以及未来撤出刺激措施的可能性。而如果日本央行撤出刺激措施，日元无疑将受到较大提振。
一些日本央行观察人士正在重新考虑他们对政策的预测，并将政策改变的预期时间提前。高盛预计，日本央行的下一步行动可能是取消负利率。高盛日本经济学家Naohiko Baba认为，“日本央行强调需要增强日本国债市场作用的必要性，这向我们表明，央行放弃负利率政策的可能性上升。”Baba表示，取消负利率将增强日本央行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的可持续性。高盛表示，日元的走势取决于日本央行调整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的举措只是技术性调整，还是收紧货币政策的开始。高盛正在平仓其美元兑日元多头头寸，因为市场可能在消化日本央行更有意义的政策变化，该行也认为这确实有可能发生。
布朗兄弟哈里曼则表示，日本央行对制造意外并不陌生，预计日本央行2023年将会有加息行动。
新加坡华侨银行表示，日本央行调整政策的时机令人意外，该行一直预计收益率曲线控制（YCC）的调整将在2023年第二季度出台。华侨银行驻新加坡外汇策略师Christopher Wong表示，此次调整看似温和，但对于一个长期持鸽派立场的央行来说意义重大。日本央行接下来考虑的选项可能是取消YCC政策，甚至退出负利率政策。
现阶段，虽然日元汇率急贬势头有所缓和，但依然处于低位，原材料和能源价格飙升成为日本经济的重压。道富银行认为，日本央行开始试探市场对退出超宽松货币政策的反应，美元兑日元汇率可能持续跌破130。
新目标？
在整个2022年，大宗商品价格居高不下，日元大幅贬值推高进口商品物价，导致日本国内通胀加速上升，给普通消费者和企业带来压力。由于企业继续将上涨的成本转嫁给家庭，日本2022年11月核心CPI达到3.7%的四十年来新高，这一迹象表明，物价上涨正蔓延至更广泛的经济领域。核心通胀率已经连续八个月超过日本央行2%的价格目标。该指数的升幅凸显出在曾经通缩当道的日本，通胀压力正在不断增强，并可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分析师表示，这一增长让人怀疑日本央行的观点，即近期由成本推动的通胀将是暂时的，并可能让市场继续预期日本央行将进一步缩减大规模刺激计划。许多分析师预计，日本央行将上调其目前的预测，即核心CPI在截至2023年3月的本财年触及2.9%后，将在下一财年放缓至1.6%。日本央行将在1月17日至18日举行的下次政策会议上公布其对物价和经济增长的最新展望。
加速的通胀也可能影响政府对价格的立场。据报道，岸田文雄计划重新考虑与日本央行达成的一项协议，该协议中规定了2%的通胀目标，岸田文雄将考虑增加通胀目标的灵活性。不过，岸田文雄表示，现阶段提及修改政府与日本央行联合声明的可能性还为时过早，这是日本央行决定新行长时需要讨论的问题。
关于通胀，黑田东彦预计2023年下半年CPI增速将放缓，输入性通胀将开始消退，2023财年整体通胀不太可能达到2%。他表示，“实现通胀目标仍需时间，将关注工资增长背后的机制，通胀目标可持续和稳定的实现不仅应取决于工资数据，还应取决于经济、价格趋势、基本机制和未来前景，有必要在工资增长的同时持续稳定地实现2%的通胀目标。”日本的实际工资已连续七个月下降，黑田东彦曾多次提及这一问题。经济学家预计工资将有一定的上涨幅度，因为最近物价正在上涨。日本央行进一步的行动可能取决于基本薪资谈判进展如何。如果通胀目标被调整，日元2023年的波动区间也将受到影响。
新波动区间
在日本央行调整其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后，美元兑日元看起来将在较低的区间内进行交易。130-135或129-134的区间是之前的常态，2023年的区间需要等待对日本央行的意图和未来方向进行更明确的评估之后才会重建。
法兴银行表示，日元的飙升才刚刚开始，随着日本基金经理慢慢适应日本央行更为强硬的立场，1月美元兑日元汇率可能跌至125。
GAMA资产管理也同意，随着日本央行变得不那么鸽派，美元兑日元可能将跌破125关口。GAMA全球宏观投资组合经理Rajeev De Mello表示，从基本面来看日元仍然非常便宜，但需要一项启动升值行情的催化剂；美联储已在暗示其鹰派立场有所缓和，而日本央行在多年负利率后正开始其利率正常化进程。
图为日元纸币。（新华社记者张笑宇摄）
而据Asymmetric Advisors公司称，在日本央行收紧货币政策后，美元兑日元可能会跌至120，并进一步走弱，预计日元在所有交叉盘上都将保持强势。
若日本经济数据尤其是通胀数据继续走高，将会进一步推升日元涨势。若日本央行上调了中长期通胀前景指引，则可能酝酿更长期的日元升值。
日本央行通胀预测如果上调，将进一步助长退出超宽松货币政策的猜测，黑田东彦曾表示，如果能够通过增加工资稳定实现2%的通胀目标，日本央行可能会讨论退出宽松。
据日经新闻援引知情人士言论报道，预测的变化将显示日本核心CPI在2022财年上涨约3%，在2023财年上涨1.6%-2%，在2024财年上涨近2%。此前的预测分别为2.9%、1.6%和1.6%。
在日本时事通信社调查的11位金融市场观察人士中。9位分析师表示，美元兑日元将主要在下半年走软。
三井住友DS资产管理公司首席市场策略师Masahiro Ichikawa表示，美元兑日元料逐渐下跌，因市场人士预计日本和美国的货币政策将开始逆转。
不过，三菱日联首席分析师Teppei Ino表示，“日本贸易收支目前处于赤字状态，这一情况不太可能改善，因此将限制日元的上行空间。”
有分析师提醒称，如果日本央行未能出现货币政策转向、美国加息持续时间超过预期等意外事件发生，美元兑日元可能再次升至150。
可以确定的是，预计日元在2023年也会出现相对较大的波动。
而对于日本企业来说，日元如果大幅升值，将是喜忧参半的。出口企业不喜欢升值，但这将让日本钢铁行业松一口气，因为此举有望抑制铁矿石和焦煤等进口原材料的成本。作为发达国家中对外国能源、矿产资源和食品依赖程度最高的国家，日本2022年受到日元贬值的重创。日本最大钢铁生产商新日铁公司总裁桥本英司称，“日元的过度贬值正在得到纠正，这是件好事。”桥本英司表示，他认为日元兑美元的适当水准是115-120。日本钢铁工业联合会会长北野义久说，日元走强将提高企业收益，他还呼吁保持日元的稳定。